2023年前三季度，重庆市江津区实现地区生产总值1029.5亿元，同比增长7.0%，全市排名第六。
一个地区的经济增长主要靠企业，企业的发展则靠人来推动。江津经济保持良好发展势头的背后，有一群不容忽视的专家人才在发挥作用——他们就是江津区的“科技副总”。
2022年7月，为了破解经营主体特别是中小企业高端人才不足的难题，江津试点实施“科技副总”进企业专项，面向全市高校院所和企业选聘专家学者、行业精英到区内企业担任“科技副总”。
“科技副总”进企业专项行动实施一年多来，已经有46名专家人才和行业精英受聘“科技副总”，他们帮助江津区的企业创建创新平台25个，实现科技成果转化40项，解决关键技术、管理、财务难题85个，创造直接经济效益2.8亿元。
摸准企业发展和专家人才的脉搏，江津区“科技副总”的创新探索，用丰富的成果回答了人才工作中的两个普遍性问题：企业怎样聚集专家人才，专家人才的科研成果怎样转化为生产力。
2023年江津区专家人才暨“科技副总”暑期座谈会。图/江津区委组织部
需求牵引 精准引才
开展“科技副总”进企业专项，与江津的区情有关。
江津是重庆的工业大区，有工业企业5000余家，规模以上企业588家，中小企业数量庞大。由于规模小、资源少、实力弱、发展前景有限等原因，大部分中小企业都面临高端人才匮乏的问题。
拿重庆今上摩托车零部件股份有限公司来说，企业共有140多名员工，有本科学历的专业人才只有8人。由于高端人才匮乏，今上摩托无法对生产工艺进行改造，摆脱不了劳动密集型的生产方式。更致命的是，今上摩托没有能力进行高端产品的研发，无法在技术含量更高、利润更高的蓝海市场搏击，始终处在利润非常低甚至亏损的红海市场疲惫竞争。
工业物联网和智能制造崛起后，包括今上摩托在内的工业企业面临一道紧迫的课题：转型升级。
“不转型，企业很快就会被市场淘汰，但转型对中小企业来说痛感可能更强烈，我们没有人才。”今上摩托总经理张小彬说。
实施“科技副总”进企业专项，正是基于这些现实困境和需求。
2022年5月，江津区委专门成立调研组，由区委组织部牵头开展大规模调研。调研组花了两个月时间，深入4个工业园区，点对点走访企业，面对面与企业负责人深入交流，广泛收集企业的创新难题和人才需求，并充分整合专家人才智库以及高校院所资源，出台《江津区“科技副总”进企业专项实施细则（试行）》，明确从高校院所引进专家教授到企业担任“科技副总”，补齐企业在技术、金融、管理方面的人才短板。
“我们希望通过创新实施‘科技副总’进企业专项，进一步打通产、才融合壁垒，切实推动企业创新发展、产业提档升级。”江津区经济和信息化委员会党组成员、副主任胡海英说。
在人才引进和管理上，江津有不少突破性创新。
为了避免政府对用人主体过度干预，江津建立“柔性借智、协同攻关”工作机制，区委组织部派出工作专班深入园区、企业精准摸排，为企业制订问题清单和需求清单，给予企业最大的自主选择权，帮助它们按需引进专家人才，同时畅通“能进能出”通道，通过常态考评、量化考评、差异考评，对“科技副总”建立优胜劣汰的考评管理机制。
在服务人才方面，江津也诚意满满：给予每人两年任期内5万元人才基础津贴和不设上限的绩效津贴，支持企业与人才“一事一议”商定薪酬，建立区领导日常联系机制，配备人才服务专员……江津区以最大的诚意努力为专家人才提供最好的服务保障。
2022年9月，今上摩托总经理张小彬收到江津区委组织部发送的专家人才情况介绍清单。几乎同一时间，重庆交通大学机电与车辆工程学院教授孙世政也收到了江津首批企业的用才需求。
看着清单上罗列的专家人才，张小彬兴奋难当，他几天没睡好觉，一直在分析每个人的研究方向、技术特长等，只为找到最能匹配企业发展需求的人才。
由于孙世政的研究方向是传感器和检测技术，与今上摩托瞄准的转型目标电子传感器非常吻合，双方不约而同选择了对方。
“科技副总”进企业专项启动后，江津许多企业都和今上摩托一样，有了自己的“科技副总”。在过去的一年多时间里，这些拥有“科技副总”的企业逐渐迎来新变化。
江津区“科技副总”孙世政（右）到重庆今上摩托公司开展技术指导。图/江津区委组织部
优势互补 合作共赢
与今上摩托建立合作关系后，孙世政很快就加入企业的技术攻关中。当时，今上摩托想进一步提升产品质量，自己做制动踏板的性能检测，但不具备检测、通讯方面的能力。
检测技术恰是孙世政擅长的。他和今上摩托的技术人员一起攻关，花了两个月时间，研制出制动踏板性能测试平台。
相较于过去依靠外包平台做检测，这一测试平台不仅让今上摩托能够独立进行智能自动检测，推动产品质量合格率达到99.99%，生产效率提高20%，还大大节约了企业的生产成本。
孙世政的加入，让今上摩托在转型升级的过程中多了一份底气和信心。目前，公司正在加速由传统的制动踏板、离合踏板等产品的生产，转向研发具有更高附加值的智能化产品。
孙世政曾和其他“科技副总”交流过，大家都认为，“科技副总”这个身份及其背后的政策支持，极大调动了专家人才的积极性，许多“科技副总”已经把自己当作企业的一份子。
重庆汇田机械制造有限公司“科技副总”、中国科学院重庆绿色智能技术研究院高级工程师熊棣文就是如此，他平均每周要到江津1—2次。
适合山地丘陵地形的新能源电动履带式无人农机动力平台，就是在这种频繁交流中诞生的。熊棣文和汇田机械的技术人员一起，合力推动一项技术变成一款产品，又让一款产品逐渐形成量产。目前，该平台已经应用到重庆市万州区、奉节县、巫溪县等地的田间地头。
推动科研成果的落地和转化，正是熊棣文愿意花大力气与企业合作的原因，也是“科技副总”进企业这项探索对专家人才最具吸引力的地方。
在科学研究领域，“从0到1”，代表研发的突破；“从1到100”，代表研究成果的转化和应用。高校院所科研人员擅长做研发，能够推动一项技术成果实现突破，但是他们的加工工艺、制造技术等能力比较欠缺，很难推动这项技术成果实现转化和应用；企业虽然缺乏研发能力，但具有强大的生产能力和客户群体，是推动研究成果转化和应用的关键一环。“科技副总”正好将人才和企业的优势结合起来，互为对方补齐了短板。
江津区“科技副总”熊棣文（左）到重庆汇田机械公司开展技术指导。图/江津区委组织部
挖掘深度 拓展广度
实际上，高校院所的科研人员与企业合作较为普遍，但大多以项目合作为主，项目结束即合作终止。“科技副总”让科研人员真正融入企业发展，进一步拓宽了校地、校企合作的深度和广度。
这一点，几乎每位“科技副总”都感受到了。
中建桥梁有限公司“科技副总”、重庆大学土木工程学院教授陈增顺的研究方向是大跨桥梁智能监测，以应用研究为主，实践性很强。
在以“科技副总”的身份进入企业之前，陈增顺与中建桥梁负责的郭家沱大桥项目有过一些合作，帮助企业掌握了郭家沱大桥山区风场规律。但这些合作都是项目制的，双方没有形成长效合作机制。
“科技副总”进企业专项启动后，陈增顺与中建桥梁“再续前缘”。
“再度牵手，最大的变化就是双方能开展全方位的合作，进一步推动了‘产学研用’的深度融合。”陈增顺说，科学研究具有很大的不确定性，并不是说在规定时间内就一定能出成果，科学研究又是以需求为导向，前沿需求在企业，需要跟着企业的发展方向走。因此，要产生一个重大成果并将其运用到实际生产生活中，实现“从0到1再到100”，需要人才和企业建立长期的、全方位的合作。
自从担任“科技副总”以来，陈增顺几乎每周都会带技术团队到江津，与企业研发人员共同推进研发工作。郭家沱大桥项目完工后，他又参与到中建桥梁在广西壮族自治区、四川省泸州市等地的一些项目中，为桥梁的建造和运行维护规划方向，并解决其中的关键技术难题。
依托这些项目，陈增顺和企业不断碰撞出新的研究方向，并申请了两个发明专利，他还为企业成功申报2023年国家重点研发计划“政府间国际科技创新合作”重点专项——中喀大跨桥梁智能监测联合实验室，为两国桥梁建设和维护提供重要的技术支持。
“‘科技副总’不仅为企业解决当下的技术难题，还推动双方深度合作，一起申报科研项目、参与制定国内外标准、承担和参与重大科技任务、申报新型研发平台等，把科技成果真正转化为生产动力。”陈增顺说。
站在企业的角度，“科技副总”为企业高质量发展带来了更有意义的变革。
“‘科技副总’从一定程度上改变了企业的研发模式，打破了过去企业向高校院所买专利和项目合作的模式，双方实现了深度融合，能够围绕需求端进行联合研发、设计、生产，共同研发的产品更容易落地，实现产业化。”汇田机械总经理张益佳说。
农业生产的需求端会因为地形、种植结构、作物类型等发生变化，这就要求农业装备这个应用端不断优化升级。在汇田机械生产车间，熊棣文和企业技术人员一起研究智能农机的控制测试、无人导航等技术。张益佳说，有了“科技副总”的加盟，汇田机械将会有更好的产品提供给用户。
江津区“科技副总”陈增顺带重庆大学教授崔新壮到中建桥梁调研。图/受访者
以企引才 以才聚才
“科技副总”不是一个人，他背后是一个团队和无限的资源。
此前，重庆智展齿轮传动有限公司遇到一个检测难题，企业“科技副总”、重庆交通大学机电与车辆工程学院副教授刘超的研究方向是智能制造，对检测技术并不熟悉。为了帮助企业解决这个问题，他想到了同样也在江津担任“科技副总”的同事孙世政，邀请他一起去智展齿轮交流一下。
孙世政应邀来到智展齿轮，不仅提供了检测技术难题的解决方案，还与企业探讨了发展过程中的问题点以及今后的发展方向。
陈增顺也充分发挥自身资源优势，引导专家资源向中建桥梁流动。
一项工程会遇到方方面面的问题，涉及许多细分领域，中建桥梁在广西的项目就遇到了路堤结构性破坏问题。陈增顺专门向企业推荐了路堤处理方面的专家——重庆大学教授崔新壮。崔新壮根据这一项目的具体情况，提出了对南方湿热地区公路高陡路堤灾变进行智能监测与预警等解决方案。不仅如此，为了进一步深化校企合作，陈增顺还邀请崔新壮到中建桥梁调研交流，希望促成双方更多的合作。
看着企业与人才的频繁互动，江津区委趁热打铁，主动链接“科技副总”的科研团队、专家人脉等智力资源，柔性引进中国工程院院士潘复生、刘大响、李椿萱等顶尖专家，吸引475名高校青年人才到江津干事创业。
经过一年多的运行，专家人才对江津区“科技副总”这一探索高度认同。对于今后的发展，大家也有新的期待。
陈增顺建议江津借助“科技副总”这一模式，同高校院所共建人才培养基地，让高校学生能够到“科技副总”服务的企业或者项目实习，企业的技术人员也可以依托高校的平台和资源开展培训，实现人才培养的双向互动。
不仅如此，陈增顺还希望“科技副总”这一探索能在重庆全市进行复制推广，尤其是推广到一些以应用研究为主的领域，把高校院所的科研人才和资源充分调动起来，为地方经济发展贡献力量。
回望过去一年多的实践，“科技副总”所产生的价值已经超出了当初的预期，给了策划推动这一专项的组织部门更强的信心。
“我们将突出实践标准和市场导向，继续推动‘科技副总’人才队伍提质增量，并持续创新工作机制，以最优政策吸引、最良机制凝聚、最好环境服务专家人才，引导专家人才扛起科教兴国和人才强国历史使命，服务区域高质量发展。”江津区委组织部常务副部长江永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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